她和宁祁虽然有所推测，但是再怎么推论都没有直接问当事人来的准确。到底是为什么？这话一出，在场的五人面色都不好看，这下未雨就更是好奇了。

    见他们面上犹疑，似有难言之隐，未雨只好继续追问：“据我所知，江湖中人自来敛云堡之后混乱频出，之前都是小打小闹，门派之间的不和并没有引起大的纠纷，所以诸位待在此处不曾离开还可以理解。但是五位掌门身死，敛云堡所有人一夕之间全部消失不见，诸位此时却还没有离开的打算。而且，表面上虽然对五位掌门的死十分紧张，口口声声说要追查凶手，但是事实上也并没有做什么有用的事。诸葛家是七世家之一，地位之尊不用我多说，如此近乎灭门的惨案发生，诸位不忙着追查凶手反而在外扯皮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，所以，我好奇诸位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？”

    独孤纬沉吟半晌，细细看过三人的神色，确定他们是真的不知道，这才说道：“老夫原以为你们既然来了这应该也会明白才是。”

    “明白什么？”未雨追问。

    “你既然知道七世家，那么自然也该听说过陇西黄氏。”独孤纬说道。

    陇西黄氏，七世家之一，但却七世家中排名最末，从多年前开始就已经逐渐式微，如今江湖上已经很久不曾听说过黄氏子弟了。未雨之所以知道也还是因为在水风清中翻阅过江湖野史之类的典籍。

    “黄雁曛也姓黄”，心念急转，立刻便明白了关键所在。

    明光先生点点头，语带赞赏，“不错，能这么快想到此处。黄雁曛确实是陇西黄氏的后人。焕日剑诀和焕日剑乃是黄家的不传之秘，从敛云堡名声鹊起的那一日开始，就注定了会有今天这个局面。”

    他语气沉重，包含着深深地沧桑，似乎是在叹息，未雨听得云里雾里，“难不成是当年你们做了什么卑鄙下流的事，害得黄家家破人亡，如今人家的后人跑来报复？”

    她嘴皮子利索，上下嘴唇一碰，这种大实话便一溜儿地蹦了出来，五人面上都是尴尬，“到底是不是啊？能不能快点说，长话短说？外面那些江湖群雄耐心可不好。”未雨催促道，这些人真是的，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慢悠悠地磨蹭，直接说重点不行吗？

    宁祁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，示意她别急。如果他没猜错的话，这恐怕还真不是件可以长话短说就能说得清楚的事。

    未雨撇撇嘴，只好认真听下去。

    “先生说的难道是那桩事？”凤九皱眉问道。

    明光点点头，捋着胡须叹道：“时隔多年，想不到竟然还有人记得！”

    “在下也只是有所耳闻，所知并不详尽。但是就如方才丫头所说，现在不是缅怀追思的时候，先生还是捡重要的说吧。”凤九回道。

    明光看向独孤纬，闭了闭眼，独孤纬会意，便完完整整地将那段历史重述了出来。百年前的江湖风云变幻，能人辈出，绝世神兵，无双秘籍造就了一大群天之骄子。然而，乱世之末，一张名为《上古神巫图》的图纸现世，吸引了全天下人的目光，传说此图乃是上古神巫族世代相传的图谱，由神巫族信仰的神女海棠玄女所创，其中记载了神巫族历代积累的一切财富，天下第一的武功秘籍，享之不尽的泼天富贵……甚至是——世人追捧的占卜预言之术。无论哪一样单独拿出来都是足以让全天下为之疯狂的宝物，而《上古神巫图》中所记载的地方却是囊括了所有这些天下人梦寐以求的财富。

    利益面前，征伐、抢夺、阴谋、阳谋……所有人都杀红了眼，江湖、朝廷、割据一方的军阀势力甚至是外族，每个人都想将图谱争夺到手，只要有了图谱就代表着有了天下间的一切。

    对于世人而言，古神巫族是一个太过神秘的部族，他们自上古众神诞生的时期便已经存在，世世代代信奉海棠玄女，其族人容颜貌美，天赋异禀，资质胜过常人百倍千倍，无论什么几乎都是一学就会，其神奇近乎妖邪。而最最重要的，古神巫族的玄女血脉传承自上古五色玄华神女，被认为拥有半神血脉，能知过去未来，百年千年的轮回之中方出一位。神巫族传承至今，出现的玄女也不超过五位，而上一位海棠玄女就出现在百年前。

    神巫图谱必须要由神巫族的血脉来开启，血统越是纯正，从中得到的信息便越是庞大，而玄女就是神巫族中血脉最为纯正的存在。所以玄女一经现世，便引来了各方觊觎，在神巫图谱纷争的这场大火之上泼了一层分量十足的油。中间的鲜血杀戮太过骇人，天昇太祖皇帝登基之初便将所有与之相关的消息重重抹去，不曾留下任何蛛丝马迹。过程中的一切堙没在史书之中，玄女和神巫图谱的下落最终无解，但是诸方势力的逐鹿之中，太祖皇帝独得天下，世间便有传言玄女和神巫图谱最终都为太祖所得，然而其间种种皆是猜测，谁都不能下定论。

    陇西黄氏便是在那一场纷争之中走向了灭亡。没有人知道为什么，参与过那一场的屠杀的人也不曾交代前因后果，所有传承百年以上的江湖门派之中唯流传下来一句话：欠下的债总归要还。

    欠下的债总归要还。欠的是什么债？又要以什么去还？没有人知道，但是所有人都被命日后黄家后人若有任何差遣，他们必须听从，哪怕是死。

    “就因为这个？”未雨皱眉，那一场动乱固然惊心动魄，但是总觉得似乎缺失了什么，而且“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，你们就为了当年先祖的一句话不计后果白白前来送命？”

    五人尽皆沉默，燕寻面上微动似乎想说什么，却被东方琦一把按住。宁祁从头到尾看在眼里，自然明白不只是因为这样，剩下的理由怕只是不想告诉他们而已。

    “小尾巴，先说另一件。”宁祁开口，未雨有些不满地看他，她还没弄明白呢。宁祁看着她，双眼微合，轻轻摇了摇头，示意她别再纠缠此事。

    未雨知道他肯定是想到了什么，只好顺着他的话，“第二件事，我要看看尸体留下来的线索。”